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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深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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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芙凌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的屋内,她慢慢睁开了眼眸,屋内的烛光似乎刺伤了她的眼,她微眯着眸子,怔怔看着床榻上的帷幔,目光无神,不言不语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感觉如何?”

    出声的是何洛,她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担心,他倾过身去,晶亮的眼眸认真看着她,小脸正好出现在芙凌的正上方,以便她即使不侧头也可以完全看得见他。

    她无法回避他的目光,然而仍旧不说话,似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了。

    何洛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“你说一句话好么,不要这样。”

    他大眼满是担忧,眉目紧蹙,小脸一派紧张之色。

    她终于转了转眼眸,这个本是一脸冷峻的孩子此刻眼圈微肿,似是之前刚哭过,她心里一软,嘴唇微微动了一动,然而嗓子甚是干哑,几乎发不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我,怎么,在这里?”

    “你晕倒了,我们将你带了回来。”她应了声,何洛眸光顿时一亮,然而看着她的目光却仍隐含担忧,“大夫来过了,说你忧心过甚,你还是……放宽心些好。”

    放宽心?如何放得下?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了,没有人会如同他一样疼惜她,照顾她,满心满眼里都是她,她的丈夫没有了,只有她一人了。

    她轻轻咳嗽了一声,没有回应何洛的话,只是撑着身子似是要坐起来。

    “此刻已是亥时了,天色已晚,你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屋子里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,她抬眸看去,才发现是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云漠,原来他也在她的屋内,如此安静,她竟一直没有察觉,他向她走了过来,一双眸子深晦似海,“歇着吧,你一天没吃东西了,我让他们端些菜食上来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,我不饿。”她摆了摆手,继续从床榻上起身。

    “不饿也要吃些东西,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要下床。”他紧蹙着眉头,却未看她,神色是她看不懂的沉重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来了,自从他带她去了那老妇人住处就再未现身,此刻他又怎么出现?

    何洛像是看出了她眼底疑惑,轻声道:“是主子将你背了回来,主子就在那河畔附近,一直未曾离开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,似是想起了什么,她轻抬眸子看他,“今日早上你带我去见和风时那般沉默,是不是早就知道和风……不在了?”

    东方漠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,“嗯。”

    闻言,她忽的一声低笑,用手捂住了眼睛,“我一直苦苦寻他,想不到却是这样的结果,真是天意弄人。我不怪你瞒着他的消息,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我寻找他,本就疲乏,我该感激你的,后来知道和风那般结果,可你却见我找得殷勤,想必不好开口对我说,也是难为你了。”

    她凄凉的声音传进耳内,他紧了紧手心,静默片刻,忽然问道:“此后你有何打算?”

    闻言,她却没有立即回答,眼神微茫,像是陷入了某种迷思。

    她此刻模样,并不是他想看到的,不觉道:“和风虽已不在,但你却还是要保重身子。”

    她却似想通了什么,撑起双臂挣扎着要下床榻,他双手按在她的肩上阻止她,“你要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我能去哪儿?毕竟他是我相公,即使人不在了,我总也得守着他,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,该有多寂寞啊,我要陪着他。”她的声音淡淡的,仿佛说出这番话是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她的话让他心惊,忽的变了脸色,他肃然的看着她,“你疯了不成,他不在了,可你还活着,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!”

    芙凌却只轻笑,然而目光里却满是凄惶,“你以为我会寻死不成,放心吧,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,我不会那么做,那里人烟太少,他一个人太孤单了,我要在他衣冠冢旁住下来,一直陪着他。”

    她竟是要为和风做到如此地步?!

    东方漠惊诧,垂眸道:“你如此……又是何必?”

    她只摇头,“你不懂,我本来就是孤身一人,好不容易遇见了和风与他成了亲,他给了我太多不曾感受过的温情,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,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,玄灵教你听说过么,我便是那传说中的魔教暗卫,我本来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,你不知道我这双手染过多少人的鲜血,是和风把我带到了太阳底下,我离不开他。”她目光忽然轻飘飘望向他,“也许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。”

    她最后一句话让他一惊,她知道了什么?然而由不得他再想其他,他身子微微一震,见她神色坚定,顿了顿,不由道:“你才多大年纪,犯不着将自己一生付托在和风身上,我想,即使他活着,也不愿你这样做。”

    “我心意已决,云漠公子不必再劝。”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,然而他按在她肩头的手臂却未曾放松。

    “夜已深了,即使你有心如此,也明日再去吧,眼下还是用些膳食吧。”他神色微凝,看向了何洛,“吩咐下去,做些吃食上来。”不容她拒绝,他一个眼神扫过去,何洛便出了屋。

    她蓦地一声轻叹,似是想到了什么,忽然开口道:“云漠公子,这一路上能遇见你也算是有幸,你助我良多,救我性命,帮我寻人,我无以为报,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,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。”

    他挑眉看她,诧异于她此刻态度,她究竟知道了多少?然而他面目仍然平静,试探道:“你为何如此说?”

    她迎上他的目光,眼神清亮,“实不相瞒,之前我是怀疑过云漠公子你的,我并不是出身闺阁之中,想得自然也比寻常女儿家深了些,也许芙凌说这话不敬,可既然到此如此份上,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,芙凌并不相信与云漠公子你几次相遇真是巧合,公子不像是寻常人,公子武功气度皆是不凡,岂会安居在此处客栈之中做个等闲生意人,恐怕公子在你我相遇之前便知道我的过往罢,公子多次助我,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便直说吧,只有一条,我虽脱离那玄灵教,但总算与教中诸人一同长大,公子若想从我口中探得玄灵教消息对其不利恕芙凌帮不上忙了,若公子不喜芙凌这番话便是拿了芙凌这条命也是可以的,其他的公子尽管提便是了,只要芙凌做得到的,都会助公子一臂之力。”

    她的心思细腻到如此地步,他深深看她,轻声道:“想不到你如此聪慧。”

    “聪慧不敢当,只不过芙凌想得深了些罢了。”他那句话便是说明果真是刻意接近于她了,他没有否认倒也不是个虚伪之人。

    “公子想要芙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,目光深沉的看不见底,沉默良久,她终于听见他说,“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。”

    她诧异的看过去,却见他目光已从她脸上移开,“如今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需用之处了。”

    怔愣片刻,她缓缓点了头,“既然如此,那公子可有何打算?”

    “从哪里来自是回哪里去。”他面无表情,慢慢走近她在她身前顿住,“我要回去了,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相见。”

    他这般说辞着实出乎她的意料,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,他既决定好她便随着他了,“嗯,回到自己的地方自是极好。”

    他却不语,只深深看着她。

    她未曾察觉他不寻常的目光,她既无用得上她的地方,她便不再过问,和风的事缠绕在心头,她如今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,心里太过哀痛,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,没有了他,今后究竟要怎么才能撑得下去。

    想起那个孤零零的衣冠冢,她心底一痛,像是被什么生生剜去了血肉一般!

    何洛很快端来了膳食,仔细的将食盒放在桌上,他忙道:“快吃些吧,一天没进食,你一定饿坏了。”

    云漠要离开了,想必何洛也会走吧,这么个严肃的小孩儿如今却在担心她,她心底生出淡淡的遗憾,“谢谢你了,何洛。”

    她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东方漠,“云漠公子,我想自己待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东方漠眉宇深锁,看了她一眼,道:“你好好用膳,若有需要只管敲门吩咐何洛便是。”说着他便离开了屋子。

    何洛走到她面前,“我可以不出去么,我会很安静,不会打扰你的。”

    芙凌轻轻摇了摇头,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,“夜深了,你该去休息了。”何洛皱着眉担忧看了她一眼终是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,她看着桌上热食却未半点胃口,肚子里空空的,却是毫无饥饿之感,她怔怔坐着,满目怅然。